不久前,洛美西非8國新能源管理公司給我們來信說要開會,就會議內容討論的同時,我們也對得體的著裝、行李箱中應該放置些什么進行了探討。
小雅說:“覺得如果這個會重要的話一定要帶西裝。”我聽了哈哈大笑,因為最不喜歡拘束,我一直認為西裝是保鏢和門衛穿的,馬云和農民工都不會穿,所以哪怕去部長辦公室我都從來不穿西裝。
何況非洲那么熱的天氣,一群大老爺們擠在這樣的高溫恨不得只穿內褲,哪里還會裹西裝?如果你反駁我說會議室里面有空調,那么路上呢?大家在沙灘上都穿著沙灘褲,長袖西裝外加領結的我們是不是特別突兀?更何況,不怕熱的你即便穿西裝了,但是工程沒有做好主席難道就會表揚你嗎?穿什么并沒有那么重要,斷然我們的工程做的漂亮,比合同期還提前了2個月,那么即便什么都不穿,主席不僅僅或夸我們事情做得好,還會贊揚我們的獨特個性!
我從來不喜歡做表面文章,盡管別人總是勸導我多注意形象,但只要活的真實我覺得就足夠了。我最討厭某些國企,平日里上班、面對客戶時都穿著褲衩,只要一聽說領導要來了,哪怕是星期天還要穿西裝打領帶,一身筆挺的到機場門口站著恭候領導的到來。
人類靈魂的偉大是包裝不出來的,就像你買了月餅,不管你包裝多漂亮,看起來多高檔,最終人們要撕開包裝品嘗里面的實質,如果里面的月餅不好吃或者是變質了,那么你再過華麗的包裝也成了偽善,欺騙,浪費,務虛,讓人失望,失落,憤恨,厭惡!如果月餅質量過硬,還用得著包裝嗎?實打實的高質月餅才讓人覺得樸實真誠且回味悠長!
而小雅卻不這么認為,小雅覺得一個店的門面很重要,一個人的臉面很重要,即使你里面的東西貨真價實,但是不注意裝修和清潔,人家總是覺得里面的商品沒有檔次而不愿接近。再者,一個人如果不注意穿著,別人會覺得這個人沒有品位,不注重細節,沒什么講究,可能比較粗俗,從而疏遠他。
Sanky則說如果一個人去開會,這么嚴肅的事情卻連著裝都不嚴肅,那么別人就會覺得這樣的人是不是工作也不嚴肅?所以穿不穿需要看場合,看社交需要。
經過一番辯論,sanky,lily一方和我一方各持己見,誰都不肯讓誰,lily提議就西裝的問題,大家舉手表決。以寡敵眾我又不傻,畢竟這個西裝是穿在我身上,不是你們身上,再說西裝本來就是洋人的玩意,一個有5000年文明的中國人穿著幾百年歷史的西裝感覺不自在又挺憋屈的,我覺得我有一票否決權。他們也拗不過我,作為妥協的條件讓我至少要穿襯衣,我也同意了。
出發前,我查詢了從達喀爾到洛美的來回機票,從地圖上看頂多2000多公里的估計居然要50幾萬西非法郎,足足是國內價格的五倍,而無可奈何的是就這一班航班,除此之外我別無他選。得到小雅聯系好中餐館的消息我就起身出發了,原本直線2000多公里的距離七拐八繞活生生坐了5個多小時,經由幾內亞比紹、幾內亞克拉克利,然后才到洛美,
抵達洛美后我下榻了中國賓館,飯店的名字叫金海岸,如果發音不準的說英文名字的時候會說成golden bitch,黃金妓女。老板姓羅,是一個豪爽好客的年輕人,以致于酒店總是爆滿,雖然酒店設施等一系列硬件條件較差,公用洗手間,沒有電視頻道,沒有通氣的窗戶,價格還要50美金,但我中意的就是這種親切的待遇和國人聚集的氛圍。不過酒店里面凡是鐵的東西都生銹腐蝕了,我很好奇到底是中國人身上的汗多還是中國人話多口水多,怎么這里的鐵都是生銹的?等到吃飯的時候講起此事,才知道酒店門口就是大海,因為水汽里面有鹽水的成分,所以鐵才被嚴重腐蝕。
臨睡前,打開我的行李箱一看發現我老婆在箱子下面藏了一套西服和2個領帶,第二天出門前我內心斗爭了好久,反反復復脫了穿、穿了脫,剛要出門又折回來把西裝穿上系上領帶,可是才到樓下感覺好熱啊,索性又回去把西裝脫了,留下了襯衣。盡管這樣,我還是9 :30分按時到了會場,我發現我是第二個到的,在我之前到達的是一個西裝筆挺的人,我看看他的西裝,我感覺他在看我的襯衣,那種眼神好像在問我是不是把西裝掉在路上了,于是我不自覺的選擇了一個不顯眼的靠里面的地方坐下。
過了半個小時,人陸陸續續的來了,我發現穿西裝的人多些,也有些穿襯衣打領帶的,也有些只穿襯衣的。進來的人凡是穿西裝的看著我的時候眼神總是怪怪的;沒有穿西裝的雖然看起來要自然得多,但是缺乏點自信、看看彼此都多少有些尷尬。到了10 :30的時候,我看這會場上大部分人穿的都是西裝,而我又是唯一的一個中國人,黑人穿西裝,皮膚黑的,西裝是深色的,而我穿著白色的襯衣,又是棕色皮膚看起來比較扎眼。
Saber的副經理來了,同樣也是西裝筆挺的,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坐的位置就在主席臺旁啊,何況我沒有西裝覺得有些壓力,就在此時主管我們這個項目的總經理穿的是穆斯林的宗教服裝出現了,他跟我握手的時候我感到很親切,因為他穿的不是西裝,以致于他從我身邊走過,那身宗教的服裝的材質感覺像塑料一樣的,摩擦起來沙沙響,都讓我覺得特別悅耳動聽。
這下我感覺整個會場的氣氛不一樣了,沒有穿西裝的人也沒有之前那么緊張了,開始輕輕松松的有說有笑了。我心想本來就是嘛,不就開個總結會,干嘛要這么嚴肅死板,在做工程的時候要嚴肅,開會的時候本來就應該放松放松。就在我神游的時候,會場上響起了非常熱烈的歡呼和掌聲,我也不自覺的隨著大家站起來鼓掌,原來是機構主席來了,只見機構主席西裝筆挺,純白的襯衣,青藍色的領帶,蹭亮的皮鞋,簡直就是機構主席這個名詞最好的解釋。
忽然間,我明白了為什么別人可以成為保鏢或者主席,而我卻不能?因為至少這么熱的天氣人家穿西裝了,而我做的到嗎?主席的眼睛一掃而過,我被掃到的時候暗自后悔為什么不聽我老婆的話,就算為我老婆穿上西裝就不行嗎?主席謙恭的微笑著,然后一個個跟大家握手,眼看主席要走過來了,我雖然笑的很勉強,可這個襯衣怎么拉扯還是襯衣,終于主席過來了,他微笑著向我走來跟我握了手,眼神輕輕的就飄過去了,我感覺到他在說你不穿西裝,就你知道熱。哎,如果此時有人給我一套西裝,下輩子給他當牛做馬我都愿意。
主席致辭后大會終于正式開始了,看著坐著主席旁邊面露難色的項目總經理,感覺也沒有開始的時候自在了,因為他坐在主席的旁邊,主席是西裝,他卻是宗教休閑服裝,這個反差也太大了,簡直就在唱反調,怪不得聽別人說主席對總經理很不滿意,打算換一個。
項目總經理主要為我們總結了15個承包公司的情況,8個月的工期只有2個公司在工期內完成,我們公司就是其中一個。當主席在做總結時卻對我們只字不提,我暗自猜想這可能是由于我和這家西班牙公司的代表都沒有穿西裝的原因。午餐和會間休息時,我驚奇地發現穿西裝的湊成一堆,非西裝的湊成一堆,飯后沒有穿西裝的都休息了,穿西裝的都還在聊天,我躺在休息室中思考著這一切,困意全無。
下午的會議2點多就開了,每個公司都有15分鐘的發言時間,我發現穿西裝的話多,不穿西裝的話少。輪到我時說了些合同期內完成工程,感謝各位之后就草草的結束了。會議間,有人不斷的拍照,而且好像還對我特別感興趣,拍了一張又一張的,我都差點想叫警察了,到了下午5點半,終于只剩下1家公司了,總經理卻說留著明天報告,雖然對他的安排感到詫異但是他是總經理我也不好反駁,可能怪異的著裝讓他不想多呆一秒吧。會議過后,在門口售賣照片的攝影師把我拉住,見我無心購買一陣討價還加之后索性就把那些照片送給我了,我回頭取了照片隨手扔進了垃圾箱,扔給他500郎,漫長的一天終于可以在電視劇的陪伴中度過最后幾個小時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穿好西裝系好領帶,擦亮皮鞋,在鏡子面前轉了幾圈,果然西裝筆挺的自己看起來終于有點精氣神了。大家紛紛問我是不是要參加競選去了,這么隆重,我回答說就是參加重要的會議,調侃說對西非的未來經濟政治格局發展息息相關,好讓讓自己有個心理支撐。
我早早就到了會場,對拍照的說:“你沒事就給我拍幾張”。那個拍照的人說:“不不不,我不想虧本。”我拿出5000郎給他說:“你今天給我多拍點。”他高興得很,馬上酒說要給我拍,我說:“等等,現在沒有人不正式,等人多的時候再拍”,心想那個時候齊刷刷的都是西裝領帶,顯得這個會議多么高端,在照片中間的我肯定十分帥氣、高端!會場里面人越來越多了,但是我驚奇的發現,昨天沒有穿西裝的人都穿了西裝,但是昨天穿西裝的,今天卻大部分都不穿西裝了,改成了宗教衣服或者短袖襯衣什么的。快10點半的時候,總是準時遲到1個小時的總經理也來了,他還是昨天的那個裝束,一身宗教服裝。總經理看到我們的神情說:今天我主持,主席不在,大家放松點啊。明天是主席做總結,大家就要嚴肅認真了。我們幾個穿西裝的,互相看了看,感覺挺尷尬的,也就把西裝脫了掛在凳子上,最后把領帶也解下來放一邊。
難得的是,今天會場的討論十分熱烈,8個國家的國家代表和監理公司產生了很多分歧,不間斷的吵鬧使得大家并沒有過多的精力去關注別人穿了什么,大家都恨不得脫了衣服大打出手。
時間很快就過了,眼看就要到下午5:30分了,盡管大家話都沒有說完,果然總經理還是打斷了大家的話說:今天就到此了,沒有聊完的事情,大家會議結束后電話里面,郵件里面繼續聊。看看大家都起身了,我意猶未盡的西裝領帶都差點忘記拿了。走出門的時候,那個拍照的拿著一大把照片跟我頻頻招手,我無奈的苦笑一下,示意他扔到垃圾袋里面。
第二天早上,雖然我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穿西裝,但最后我還是穿上西裝甚至于比昨天更加隆重,刮胡子,整理頭發,噴香水,就等著主席跟我握手問好。因為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他們的出席時間規律了,所以我慢悠悠地洗漱、吃穿,走進會場一看我傻了,大家都到了,主席和總經理也都已經到了,主席還在臺上講話呢!意外的是,他們清一色的穆斯林宗教休閑服,連主席也是,此時看著西裝筆挺還遲到的自己簡直就是大寫的無地自容,恨不能躲到洗手間把西裝脫了。
我低著頭、顫顫巍巍的找了個位子坐下,機械的打開電腦,看著電腦里顯現的10:00鐘,我才明白過來,我從尼日爾過來有1個小時的時差,手機上的時間能自動轉換了,但電腦上的卻不能,再者整個會場的人清一色的宗教服裝是因為今天的星期五。
你是不是也覺得挺好笑的?我們好像也總是在自作聰明的路上愚蠢的把自己引入歧途,怕麻煩的自以為是和狹隘的知識認知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先于外在,我們真正需要武裝的是自己的見識和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