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前去拜訪賽衛生部的采購經理,遞交名片過后,經理十分熱情地為我解說了賽衛生部的年度項目計劃甚至于向我透露了機密的預算支出。一陣業務交流后,我在心里糾結了好久終于接受了他請我喝咖啡的提議,感動的同時出于禮貌我在心里盤算著請他吃頓午飯,可是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為一頓午餐需要5000西非法郎相當于50人民幣,這個感動的代價可真夠大的。
采購經理并沒有正面回復我的午餐邀請,只是一味地詢問咖啡還和我的口味嗎?要不要加糖?我是一個較為感性的人,從來都是受不了別人對我的好,他這樣的關切讓我更加感動,于是我下意識的問道:附近又沒有好點的餐館?可想而知檔次級別高端的餐廳沒個100多元是開不了桌的,這才開始心疼我的口袋、追悔莫及!就在我祈禱他能因為私事而無法邀約時,他開口解釋說:“我們現在已經開始齋月了,白天不能吃飯的。”原來如此,真是正中下懷,齋月你果然是我的救星。
此后,無論我去拜訪誰或者不管誰來見我,我都非常真誠的邀請他們吃中午飯,每次都說看看有沒有好的餐館,我請你好好吃一頓,一邊吃一邊繼續聊。當然這些客戶和訪客在感謝我熱情和大方的招待后,都會因為“齋月”這個特殊原因而無法赴約,我也能失望的表達自己的遺憾。齋月的這兩個星期,我不僅僅接待了十幾個人,還省下了1000多的招待費用,心中暗爽:“看來一些要見的人都應該安排齋月時會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絕對是交流及時、省錢省力的雙重效果!”
每次在佯裝午餐邀請時,我絕對是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甚至到了最后我會捏造飯局預訂好了,到最后假裝說菜都點好了,以致于讓因為齋月不能赴約的朋友既感動又覺得愧疚,我也只好一再表達我的遺憾之情。嘗過甜頭之后,又過了快兩個星期我已經把塞內加爾的朋友圈都轉了一圈,就連剛剛認識的朋友也都請他們喝飲料,不出所料他們連飲料都不喝,果然我這個月的商務關系做得碩果累累,關鍵還一份錢沒花啊。
齋月的最后幾天,因為實在沒有誰可以邀請了,正好這個時候有個陌生人打電話說他很久沒見還專門從廣州帶了一幫兄弟過來找我,據說其中有一個還是總統的弟弟呢。聽到這,雖然我并不知道通話的對方是誰,不過心想居然他知道我的名字還有點油水可撈,我趕緊熱情地進行了回復:“這么久沒有見了,你也真是太過分了,怎么也從來不給我電話,還給我搞突然襲擊,你這個驚喜也給得太大了吧。怎么說我們要好好聊聊的。這樣吧,你們大家一起過來吧。”
不到30分鐘,2輛車上包括司機在內一共下來了9個人,滿滿的擠了我一整個辦公室,可怕的是人人都叫我Frank,卻沒有一個聲音和面孔是熟悉的,所以我只能裝得親熱的一一回復。因為彼此間的拘束和不便,結果一陣瞎聊過后我還是沒有搞清楚到底哪個是總統的弟弟,于是我故技重施分發名片過后就拿出最好的茶葉請他們喝茶,在看到他們不喝之后我開始邀請他們去最好的飯店kingfade共進午餐,萬萬沒想到這些人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這著實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翻出日歷核對齋月的截止時間,心想齋月還剩3天他們怎么就這么爽快的赴約了?翻了翻口袋和抽屜中湊齊的300多元西非法郎,咬牙帶上支票本后臉色蒼白地跟著他們出門了。到了樓下,我看他們坐的滿滿當當的在車里面等我呢,我不由自主的說:“我沒有車。”沒成想他們車里面剛好還有一個位置,我腿一軟想著該來的終究是逃脫不了的,只好把腿搬上了車,兩輛車就朝那個恐怖的地方開去。
行駛的過程中我又開始祈禱飯店此刻應該沒有營業,為確保無誤我還特意問了他們關于齋月的日期,只是這些人明明知道現在還在齋月卻義無反顧地朝飯店開。一路折騰終于到了kingfade,雖然店里冷冷清清、沒有一個客人,可是那群熱情到可怕的服務員小姐見到我們一群人立馬就把4張桌子拼在一起安排我們入坐。只見服務員笑瞇瞇的把菜單一個個放在大家的手里,我像木頭人一樣看著桌子上他們有商有量的點菜,真希望這是在做夢,直到服務員詢問我時才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盯著菜單上一份50元的薯條,我忙不迭的說:“我齋月,不點餐”,引的大家哄堂大笑。
我兩眼發黑的聽著大家的笑聲,也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幽默的事情,更加打擊的是除了大魚大肉,他們居然還點了葡萄酒和白蘭地,血色盡失的我在心里計算這頓飯究竟要花多少錢,9個人,一個人1萬西法?總共9萬西法?一個人2萬?9個人18萬? 一個人3萬,總共27萬? 我都頭都快爆炸了,我腦子里面只有數字,沒有別的。
看著還剩很多的饕餮大餐,雖然我已經憤怒至極可我依舊帶著微笑,顫顫巍巍的摸著支票本前去買單,因為生氣我把筆都拿倒了,再次拿正結果還是倒了。這些陌生的朋友還特別“友善”的提醒我筆蓋沒有打開,我慢悠悠的把筆蓋打開,恨不得直接把筆插他們臉上。當聽到服務員說這頓飯花了59萬西法后,我眼前一黑覺得快要昏厥了,不過轉念一想這里面還有一個總統的弟弟呢,只要把他伺候好了還是可以撈回本錢的,于是我故作大方的把支票寫完,所幸服務員說不收支票,我回頭悻悻然的看著大家,突然一個朋友說:“我去幫你取吧,支票給我”,我只好不情愿的把支票給了他。
在等待現金的期間,我想我無論如何都要把總統的弟弟給套出來,于是我就開始寒暄:“聽說我們的朋友有個是總統的弟弟,我想認真的談談我對塞內加爾發展的建議,到時候麻煩把我的建議傳遞給總統”,大家聽完我的話就開始哈哈大笑。其中一個男的說:“我就是總統的弟弟。”我肅然起敬,趕緊走過去跟他握了手,只見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我一看名片內容竟然是個出租車司機,上面寫隨時租車,快捷服務。他看到我一臉驚訝、不相信的樣子,他說:“我的服務真的又快又好,不相信你可以問問總統。”
“什么?問問總統?”我都越來越糊涂了。
“對阿,上個星期你不是去了他辦公室的嗎?”
“誰?”我問。
“那個總理府傳達室的保安主任總統阿。”
恍然大悟后,我差點吐血,原來鬧了半天就是個總理府的保安頭,每次我去總理府找人的時候總是要通過他幫忙聯系各個部門的人,比如總理特別顧問,總理辦公室主任,總理特秘等,總理府等的人多,大家每次為了更快的得到安排,都跟他套近乎,因為他長得人高馬大、臉色嚴肅,所以大家開玩笑叫他總統。
終于那個出門兌換現金的朋友捧著我的血汗錢回來了,59萬這個數字對我而言兼職就是天大的笑話,我心不在焉的懊惱著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打車回到家了。
漫長又難熬的齋月終于是過去了,我本以為終于可以結束這個可怕的噩夢,卻不料回到家就有人給我打電話,還是陌生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對白,還是一樣的邀約模式,只是有所區別的是我終于不想再裝了,此時的通話中我變的不再那么熱情。
“Frank你好。今天過得還好嗎?哈哈哈。”
“你是誰?”
“我是你的老朋友阿。哈哈。”
我痛苦的說:“你好老朋友。我知道我沒有做好,讓你不高興了。你是誰?”
“我們上個星期見過面的,你請我吃午飯的。”
“嗯,難道這讓你不高興了嗎?”
“問題是你自己忘了,你請過我3次。”
“我,我······”我開始結巴了:“我錯了,我想問問你的朋友們不是齋月嗎?”
他說:“你不要忘了塞內加爾還有5%的基督教。”
這就是齋月中我膽戰心驚的經歷,不僅僅如此齋月還送了我一個最后一個禮物,齋月過后的第一天我就收到十來個電話,大體的意思都在陳訴上次我請他們吃飯時期的特殊,如今齋月過去了問我有什么時間計劃以便于安排雙方吃飯、喝茶?
······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世界上免費的午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處心積慮的撈著回報而不去付出,到頭來都會在他人大大方方的窺探中心酸的自我覬覦,縱然你疼的發怒,不在理、不符公德的你再大哀嚎也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