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內老家的時候,我們連鎮長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更不用說見過面了。
我記得我在中學的時候有一次經過鎮政府的后山聽到有人哭泣,我順著哭聲發現一個陰暗臭氣熏天的地方關了很多人。很顯然,那些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一個100平方米不到的地方關了幾十人。里面的人一看到我就激動地擠過來抓住鐵欄桿的門哭叫。他們讓我去找鎮長說理,如果不行就讓我到城里面說理。
有老人說我的孫子超生逃走了,關我們老人家什么事情,你們抓不到,為什么把我抓到這里來頂罪。這樣的話我孫子說了,為了給我們報仇還會再多生的。
還有中年人說,我孩子超生了,你怎么把我家的房瓦掀掉了?有本事你們去抓他啊。老子要不是天天叫我兒媳出去做工,晚上就安排他們住在旁邊沒有隔音的房間,那指不定還要多生多少,我沒有苦勞也有功勞吧。然后他自言自語地說,這小兩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弄出來的,我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還有個年輕的人說,我老婆帶著孩子逃跑了為什么不讓我出去把他們抓回來,卻把我關在這里。而我是已經結扎了的,我老婆還沒有結扎,想想后果吧?
小時候我挺有正義感的,因為看金庸的武俠小說看多了,我趕緊從書包里面拿了作業本和筆記起來。然后我到鎮政府去找鎮長,當然當時不知道還有鎮委書記,結果鎮長自然找不到,還被門口保安罵了得很慘,說我屁大點小孩管的事情還真多,讓我去中央去找主席去。威脅我說再不走,電棒就來了。如果保安說屠龍刀來了,我還真想看看,但是電棒我沒有聽說過也就沒有興趣。
后來我寫的作業本不小心交上去了。我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后面發生的事情我也忘了。
最接近鎮長的一次,是我大學畢業后回老家街上發環保宣傳單,被當做法輪功抓起來關到了派出所的時候,民警嚇我說帶我去見某某鎮長。我被帶到派出所,民警給我做筆錄。鎮長聽說抓了個法輪功,這就是政績,就興匆匆的跑來了,不過我也不認識鎮長。后來筆錄做完,發現我只是宣傳老家人要有環保意識,不要亂扔垃圾。是的,我小的時候我們家的小河還是可以游泳,洗衣服,河水甚至飲用的。后來等我大學畢業回到老家,一看河水都快干了,河道里面到處都是垃圾。不要說飲用和游泳了,連洗衣服的人都不見了。所以我把河道各個垃圾堆拍了照片,做成了掛歷,題目寫上“美麗的汀江河水”拿到街上派發。
民警教育我了一頓,說不應該用美麗的汀江河水,應該說大家要保護環境,不要亂扔垃圾,這樣就好了,你這樣寫是諷刺政府。我們可以用法輪功的名義把你抓起來。我說,那你還不如用超生的名義把我抓起來呢,這樣好聽多了。
后來他到外面跟人說了一通,回來說,我跟鎮長解釋過了,你這個就算你還小不懂事,再說你堂哥也找到鎮長了,你家就在鎮政府后面,這次就算了,你下次不要再發了,把發出去的都收回來,一張也不能少,這個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當時我挺崇拜我堂哥的,連鎮長都找得到。
所以在來非洲之前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上外的校長了。也算是不錯了,其他的都只能在電視上看看。特別是電視臺里出現的那些人,都好像來自于另外一個星球,離我太遙遠了。連電視里面出現的路邊的乞丐我都能看得出他們特別的神氣和高人一等。我在想,這輩子我一定要出人頭地,風光做人,這輩子一定要爭取上一回電視。
人生的理想確實很難實現的,后來想想管他哪里的電視,哪怕是男性健康頻道還是電視劇跑龍套,都沒有成功。有一次老遠想去跑龍套,也差點闖入拍電視劇的現場,還是給別人轟出來了。后來有一次從電視里面看到有一個人從高樓跳下來自殺上了電視,但是那個畫面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是誰跳樓,覺得還是不合算就打消了靠高樓自殺上電視的念頭。
直到我來非洲之前我都還是個普通市民,可是自從我來了塞內加爾后人生就得到重大的轉機。
2015年廣州市副市長下半年帶了十幾個中國公司到塞內加爾考察。我作為當地公司接待團隊成員之一竟然面對面跟他問了一句好。
2015年我去參加塞的國家振興計劃推介會,我遠遠的看到了塞總統sall先生。
2015年大使館春節招待會我也混進去了,竟然見到了大使和參贊在臺上講話!
2016年我竟然看到中國著名的經濟學家林毅夫帶著國內的企業家來到塞內加爾工業園考察參觀,聽說他還是習近平主席和塞內加爾總統的特別顧問。
2016年5月份,我去參加總理的塞僑招商會,我看到了塞的總理。
而我當地的員工說過好幾次在電視上看到我,我就坐在前面幾排,我想起來了那是市長來的一次。還有就是使館春節招待會,我記得那些記者鏡頭掃過去,我可能也被掃進去了。
這下我可得意了,沒想到終于上電視了,人生得意須盡歡啊。
哇,這人生的起伏啊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我跟我以前的同事小李說,我都上了電視了,你信不信。他說那個算什么,不就是塞內加爾電視臺嗎?有一天我上個中央電視臺給你看看。
在非洲你再上電視那也是在非洲,國內的人有誰會看?
但是這畢竟是異國他鄉。有人說塞內加爾國民生產總值才150億美元。而東莞的GDP都有1000億美元,相當于6個塞內加爾。一個美國的公司的年收入都有200多億美元,比塞內加爾2000萬人的GDP還高。說白了,1個國家還不如1個公司。說實話,塞內加爾的總統好見,但是美國的老板難見,東莞市長更難見。塞內加爾的電視好上,但是國內的電視卻難上。
所以我想可能還是要回國發展才行。在非洲恐怕永遠都沒有辦法上國內的電視了。
正在感嘆的時候,我在朋友圈上看到2個朋友發來的消息,一個是我們的老朋友麥克陳勇一個人一輛長城哈佛貫穿了幾乎整個非洲,因而得到中央電視臺記者的特別采訪。
哇,那個來我們這里一起一個房子內睡過覺吃過飯的哥們,竟然上了中央電視臺?
我打開他朋友圈的視頻,果然是中央電視臺,我真的希望是誤會,但是真的是陳哥,他還是那么精煉干瘦,說話還是磕磕巴巴的。說真的,我挺佩服他的,他一路上一個人過關闖界,沒有人陪伴,不會說英語,睡在車頂的帳篷里面,自己修車,自己研究路線。竟然一個人開了一輛長城汽車走了20幾個非洲國家!我們為了讓他不要那么辛苦,經常給他聯系下一站的朋友接應他,所以他在非洲也認識了很多朋友,其中有人把他介紹給了中央臺記者。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上中央電視臺,我還跟他說過話,握過手,泡過茶,吃過飯呢,早知他用過的茶杯,碗和筷子我都要做記號的???
說實話,陳勇大哥做的事情我還真做不到。他那條路我就別想了。
另外一個消息就是馬里維和部隊基地恐怖襲擊中其中有2個中國傷員轉移到塞內加爾聯合國醫院治療,我原來的同事劉總和小李他們去探望,中央電視臺的人也在現場,他們也在鏡頭里面,于是他們也上了央視新聞。我真想問,小李難道這次恐襲是你安排的嗎?
看來要上中央電視臺要有捷徑的話還得在非洲,于是我把收拾好的行李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