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1個星期我們收到了傳票,被法院傳喚的感覺真是不好,不去還不行。我又要見那個保姆了,現在一想到她就想打自己的嘴巴,自己平時怎么還夸她,還送東西給她,最讓我后悔一輩子的是我還夸過她新換的發型好看。
傳票上說是早上10點鐘,我9點鐘就到了法院,就怕錯過開庭。法院看起來莊嚴肅穆,不時有黑人律師帶上白色的帽子走進各個法庭。我根據傳票上的說明找到了我們那個法庭,法官顯然還沒有來,但是里面坐滿了人,少說也有八九十個。我再次對照了傳票上的號碼,確實是10號沒有錯。我問門口的守衛,守衛先生也說是這個庭。
不會吧,這些是什么人?難道這些人都對一個外國老板跟一個保姆打官司感興趣?他們都想知道一個無權無勢的可憐保姆是如何被一個外國公司欺負的?還是這些人都是保姆的親戚朋友,想用氣勢來壓倒我?而我回頭一看我身邊只有一個中國朋友,本來是想叫上當地的員工,但是一聽說上法庭,誰都不愿意來。
我看10點的時間快到了,但是我給了20萬西非法郎支票的律師卻遲遲沒到。我給他不斷地打電話可就是打不通。眼看10點鐘就到了,我都快急瘋了,我都想問問哪里能夠買到律師服,直接讓我的中國朋友穿上得了。
保姆呢?那個保姆呢?難道保姆自己可以不用到場?
一會兒法官出來了,兩男一女,主法官是個男的。
法官依次坐下,那個2米來高的主法官坐在中間,不茍言笑,盡顯威嚴。我坐在最后面,總感覺他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另外2個法官也不時看看我,看得我發毛。我真想站起來大聲跟他說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
接下來中間的法官拿出一份文件,我遠處看著就跟我留在警察局的筆錄差不多。法官開始低頭念稿。他的聲音很小,法庭很大,我在后面根本就聽不到他說話的內容。
奇怪了,法官聲音這么小,又沒有麥克風,怎么設施設施這么落后?他念完后抬頭看看大家然后又看看我。
大家也回頭看著我,眼睛里好像充滿著敵意。我不由得心里發涼,心里想平時學佛學到哪里去了,得饒人處且饒人,誰讓我事情做得那么絕,沒有想到別人有這么多幫眾,法官一看這個比例,心里壓力一大,難道還能秉公辦案嗎?
不一會兒我看到有戴白帽子的律師到了法官桌前,只見律師開始說起來,律師的聲音倒是很大,嗡嗡的整個大堂都是他的聲音,問題他就是說wolof語,我只聽到他一會兒說chinois,一會兒說chinois。然后大家又回頭看著我們兩個,我們倆都被看得臉紅了。
我實在忍不住了,側身拍了拍旁邊一個旁聽的人。我問他那個律師在講什么?他說律師說中國人到塞內加爾來跟當地人搶項目,搶完項目還不給當地人活干,連做飯都要自己做,搶走了我們的飯碗,明明他們是強盜,還要說我們是小偷。我們大家不要吃飯嗎?
這是哪兒跟哪兒?都扯哪里去了。我氣得想站起來,那個法官示意讓我坐下。
那個律師繼續說得慷慨激昂。好不容易說完了,我忍不住了就站了起來。法官示意我到臺前去說。
我到了臺前,突然覺得我的法語水平一下子回到了大一的時候,“我…我…我…”老半天都蹦不出一句話。我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壓下了激動的心情,我說:“那個保姆偷了我們3000多美金,我們有足夠的證據。”
法官問我哪一個?我環看了一遍,說沒有來。我問法官,為什么她沒有來。法官問:“你說的是哪個?為什么她要來?另外你有什么證據證明她偷了你的錢?”
我說我有照片,法官讓我給大家看照片,我倒沒有料到法官真的要看。我急忙把手機拿出來找,找了老半天,大家都在下面唏噓一片。好不容易我終于找到了錢包的照片,照片里面的錢包只有寥寥幾張美金,我說原來有20多張美金的。那個律師說話了:“首先不說這個錢包是不是你的,另外你說是你的,你怎么證明里面曾經有過20多張美金?另外你現場抓到了嗎?”
我一下子回答不出來了。
我說:“警察說了小偷一定是保姆。再說我們問保姆的時候,保姆非常緊張,這個我們大家都看到了。”
律師說:“我看你現在更緊張。法官大人,如果按照這個中國人的邏輯,是否我們要懷疑他才是嫌疑人呢?”
我說:“保姆最近換了新的手機,按照她的工資不可能買得到三星的手機。除非有橫財。”
律師說:“換個手機就表示偷竊?照你這么說,誰都不敢買手機了。如果這樣也算是證據的話,法官大人,我的保姆最近也換了一臺手機,另外我本人還換了一輛車。”
我說:“警察也分析說,只有家賊才會每天偷一點,慢慢地把錢偷光。”
律師說:“也有一種可能,你自己天天用錢,把錢用光了也是有可能的。那么我是否可以說你是家賊?”
我憤怒了,但我也開始結巴了,我說:“我自己的錢自己用,怎么能說是家賊呢?”
律師說:“對的,你自己把錢用光了,說明不是其他人用的,對吧?”
法官說:“你叫zhao對嗎?”
我說:“不是的,叫xiao。”
法官說:“好,zhao,shao,ziao先生,你不要用一個保姆來說事,這是局部的問題,我們現在要解決的是大家的問題。”
下面的人都說是,是,是。有人還用法語說:“中國人閉嘴。”
法官順應民意示意我回到座位上去。
我回到了座位,我跟我中國朋友說,這人真是小題大做,早知道我就不起訴保姆了。不知道保姆到哪里搞來的這么多人,怎么一個人的問題就變成了大家的問題。
我只聽那個律師還是繼續說wolof語,時不時chinois,chinois。每次說到chinois,我就感覺特別的難受。我很想跟朋友說我們走吧,但是我一走,他們又會說我理虧逃跑了,所以不好意思走,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待下去。
大概過來半個多小時,法官好像開始做總結了。
不用說,我也知道法官說中國人敗訴,因為我看到大家都在鼓掌,并且還看著我們,好像隨時都想圍上來示威的樣子。這個時候后面的大門打開了,我趕緊拉著朋友走。我們一走到大路上我就舒了一口氣,等走到半路,我想給我的律師打電話發泄一下不滿,卻發現我手機都不見了。我趕緊讓我朋友打我的電話,結果電話關機,看來已經有人幫我收好了。我也不敢回去了,干脆就算了吧。為了一個保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丟面子沒有關系,沒想到連手機都丟了。
我總算過了一天沒有手機的日子,讓我有更多的時間懊悔揭發保姆的事情,早知道辭掉她就行了。
第二天我買了個簡易的手機過渡,卡也補回來了。不一會兒我就接到一個電話,是律師打過來的,他在電話里面說:“你昨天去哪里了?我怎么沒有見到你,我11點就到了!!”
我心里想:11點?11點我都已經灰溜溜地走了,你才來?我說:“我早上9點都到了。11點的時候都結束了,我都已經走了。”
律師說:“什么11點結束?11點才剛開始啊。你派來的那個中國同事什么都不知道,還跟法官說他什么都不知道,你這個官司叫我們怎么跟你打?他說不只是保姆的事情,而是很多人的事情,還說他們工期結束了,不需要人了。”
律師接著說:“我看到那個保姆了。那個保姆說你想對她動手動腳,因為她不愿意,所以你就誣陷她偷竊。我跟你說,我已經盡力了,法官還是判保姆無罪釋放。我真是搞不懂你們中國人是怎么回事,下次這樣的事情別來找我。另外你把昨天的油費給我。你為什么不自己來呢?”
我心里一陣抽搐難受,好久都說不出話來,直到等律師說完,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律師:“我,傳票,上,寫的,是10點鐘。為什么,卻是11點鐘開始?”
律師說:“什么?什么?我不明白。”
突然我明白了,我問:“你說我派去的那個中國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嗎?”
律師說:“他叫zhao feng,大概這個發音,好像跟你的名字差不多。”
我明白了,塞內加爾有個叫趙峰的,是當地公路項目承建商的外事翻譯。我上次在經參成立中企企業協會里面認識的,我還有他的電話呢。我趕緊找到他的電話撥過去了。
“你好,老肖。” 看來他存了我的電話。
“你好,趙峰,我想問一個事情哦,你最近是不是去過法院。”
“是啊,你怎么會知道的?”
我說:“我知道的,呵呵。你沒有去吧。是什么糾紛呢”
他說:“我去了,我去了,我帶了2個律師去的,結果去了3個律師。有一個律師我們不認識。我們是勞務糾紛的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工程結束了,要遣散勞工,但是勞工不肯解除合同,否則要我們賠1年的工資,有幾百號人呢,誰賠得起啊。那天過去只看到一個保姆,真是奇怪了,我們都不認識。搞得我們糊里糊涂的,估計是法院搞錯了,現在正在確認呢。我們的律師說那些工人都是無理取鬧,我們完全有把握打贏官司的。現在麻煩了,法院都判決了,那些工人都來找我們了,那天他們去了81個人,我靠。我們去都沒有去啊,但是奇怪的是法院說我們去過了,真是見了鬼了。”
我心想,我們這個保姆不只是塞內加爾最貴的,而是全非洲最貴的了。
“肖總,我們現在頭大啊,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們最近有麻煩的?”
“我,我。。。說來話長啊。你還是看看雨果網的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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