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加州北部,舊金山灣以南,有一片廣闊的地域,誕生了無數改變世界、改變人們工作和生活方式的科技公司,這就是“硅谷”。說 20 世紀下半葉是屬于硅谷的,相信科技宅都會點頭同意。
但我要是問你世界的“鐘表谷”在哪兒?大概沒幾個人能答上來。正確答案是位于瑞士北部,靠近法國邊境汝拉山谷的拉紹德封(La Chaux-de-Fonds),這里被稱為“瑞士的西伯利亞”,保持著瑞士境內最低溫度的記錄:零下 41.8 攝氏度。從 18 世紀法國傳教士帶來最早的鐘表制作技藝算起,瑞士鐘表業在此地繁衍興盛了三個世紀。全世界最大的鐘表博物館就坐落在這里,展出著超過 4500 件時計,從古代日晷到最新的表款。
20 世紀初,鼎盛時期的瑞士制表業年產手表及表芯曾達 1 億多只,全世界每 10 塊進口手表中就有 7 塊來自瑞士。盡管全世界第一塊電子石英表就誕生在瑞士,但 70 年代價廉質優的日本制造對瑞士制表業產生了極大沖擊——一如半個世紀之后中國制造的智能手機。后來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詳:以 SWATCH 為代表的瑞士新銳品牌崛起,在設計與材質上不斷創新,與傳世高端品牌一起,在低中高各個價位上都收復失地,重新奪回了地球人“如何看時間”的話語權。
硅谷與鐘表谷,一個在陽光加州,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個在瑞士雪山,銀裝素裹,高冷如霜。兩者素無往來,相安無事,直到硅谷最新發射的一枚“科技核彈”——即將在 2015 年 4 月上架銷售的 Apple Watch——瞄準了人類的手腕之后。這注定是一場悄無聲息,卻一開始就充滿火藥味的靜謐戰爭。
Apple Watch:超一流生態、一流做工、二流設計、三流營銷
Apple Watch 在我看來是迄今為止面世的最好的智能手表,甚至是最好的可穿戴智能設備,沒有之一。
你會愛上 Apple Watch 的所有理由,基本和你會愛上其他蘋果設備的理由一樣。如果一定要給這些理由排個座次,那會是:超一流生態、一流做工、二流設計、三流營銷。
首先是蘋果智能設備生態圈。蘋果多年來圍繞 iPhone 所打造積累的品牌能量、開發環境、應用市場,都會天然地助推 Apple Watch 這塊依附性質的“第二屏”。一大波應用都已經有了 Apple Watch 版本, 且并不是“看起來酷”的演示性 App,而是微信、微博、支付寶這樣的核心高頻應用。而蘋果從 iPhone 6 開始力推的健康醫療和移動支付兩大平臺,也會成為 Apple Watch 最誘人的應用場景。
做工,一如老羅在去年那場著名的直播辯論中所噴:“那種標準的品控,除了蘋果和三星,還有誰能做到?”Apple Watch 三種表殼材質的選擇不僅層次分明,對各材質從原料配方到制造工藝也專門做了視頻演示。在 Jony Ive 標志性的英國口音的旁白下,“一塊鋁磚的藝術之旅”、“不是所有的鋼都是蘋果牌不銹鋼”被炫耀得淋漓盡致。
設計為什么被我說“二流”?此前我曾撰文指出 Apple Watch 的外觀造型明顯借鑒了此前 Marc Newson 為瑞士獨立鐘表品牌 Ikepod 所做的設計:圓潤的表殼曲線,展現金屬本來材質(而非過度雕琢裝飾),尤其是完全照搬的含氟硅膠表帶。Marc Newson 不但是 Jony Ive 過從甚密的“好基友”,共同被授予爵士頭銜,且已在去年正式加盟蘋果。設計理念高度一致的兩人,去年攜手為 U2 樂隊主唱 Bono 主辦的慈善拍賣所設計的一系列作品可謂是這對“設計情侶”風格的集中體現。
Marc Newson 設計的 Ikepod 皆為圓形表盤,與其太空未來感的個人風格一脈相承;當這種圓潤的設計語言轉換成 Apple Watch 的方形表盤之后,就差了些許韻味。方形的好處在于信息展示更完整,表殼內部空間安排更從容(更大的電池容量)。為了同時適應男性、女性佩戴,Apple Watch 故意采用了中庸的“無性別”(Unisex)設計。其結果就是:造型既不陽剛帥氣,亦不盡陰柔婉約——只能說讓人不反感,但就別指望有男人看到勞力士蠔式、女人看到香奈兒 J12 那種一見傾心,恨不能立刻擁有的“催情”效果了。
即便如此,世界頂級工業設計師的手筆加上蘋果登峰造極的生產工藝,相對于市面上一眾已問世的智能手表,依然可用“遙遙領先”來形容。任何對腕表收藏稍有涉獵的愛好者,都不難從 Apple Watch 三大系列的定位、表殼材質的選用,和眼花繚亂的表帶看出蘋果經年累月對瑞士腕表業的解讀與致敬。而與三星 Galaxy Gear 那種出好幾款“半成品”測試市場反響,而從未真正流行過相比,蘋果第一代智能手表產品就意在擊中主流消費者甚至高端消費者,而非只是樂于嘗鮮的科技宅——這就不只是野心,而更是實力了。
用三流營銷來形容蘋果,開玩笑?歷來被視為營銷標桿的蘋果,此次為 Apple Watch 大費周章卻難說取得了理想的效果。比如在敏感的電池續航問題上,發布會狡黠地使用了“All-day”(全天待機)字眼,隨后在官網明確“全天”是指:“在晚上充滿電后可使用 18 小時”。發布會結束后,Twitter 上冒充 Bill Gates 的段子手帳號發推諷刺道:“蘋果再一次定義了’全天’:一天只有 18 個小時”。
發布會上 Tim Cook 請到的 Apple Watch 試用者 Christy Turlington 在我看來也并非最佳選擇。一眾科技媒體并不熟悉這位傳奇超模的名字,在直播時將其稱為“一位母親”、“一位馬拉松選手”……殊不知她在上世紀 90 年代和 Linda Evangelista、Naomi Campbell 一起被譽為美國超模“三巨頭”,曾是全世界最閃耀、最成功的頂級超模之一。
14 歲就出道、現年 46 歲的 Turlington 本人 2000 年后就已淡出 T 臺,現在只接一些平面廣告,全身心致力于慈善事業,跑馬拉松是她的業余愛好。蘋果選擇 Turlington,或許因為她一人兼具“時尚、運動、女人、健康”這些正能量標簽,也或許是 Tim 那個年紀的時尚偶像。但對于新一代受眾來說:科技圈不認識她,時尚圈她缺少話題性。
總而言之,如果你電腦用 MacBook,手機用 iPhone,是個已經在蘋果生態圈中如魚得水的果粉,那么 Apple Watch 無疑是唯一的選擇。如果你使用安卓手機,那對不起,你先得買一臺 iPhone。
瑞士名表:非我族類,雖遠必誅
“Apple Watch 不是手表,只是佩戴在手腕上的智能通訊工具。Apple Watch 再棒也只是科技和大工業流水線產物,在我看來,注定是要被淘汰的。”說這番話的,正是世界第一大奢侈品集團 LVMH 珠寶與腕表部門的大掌門、泰格豪雅(TAG Heuer)集團 CEO Jean-Claude Biver。這個 1949 年出生在盧森堡,在瑞士長大的處女座老頭是瑞士鐘表界最具聲望的業界領袖之一。歷任寶珀(Blancpain)、歐米茄(Omega)、宇舶(Hublot)品牌高管的他,是當年力挽狂瀾,“以一己之力”將瑞士制表業從“石英表沖擊”(Quartz Movements)中拯救出來的傳奇人物。
說“Apple Watch 不是手表”,難免有點自欺欺人,就像說“iPod 不是 Walkman”一樣。但此話從 Biver 老爺嘴里講出來,分量還是很重的——畢竟蘋果 2014 年年中,就是從他手下挖走了豪雅的銷售副總裁 Patrick Pruniaux。他不止在一個場合表示,跳槽“對年輕人是個好機會”,雖然難免會有些許背叛的酸楚。Apple Watch 于 2014 年 9 月正式公布后 Biver 接受《福布斯》網站采訪,開誠布公地表達了對 Apple Watch 的失望,除了說“Apple Watch 不是手表”,他還認為:“瑞士制表業終會找到一個聯網手表(connected watch)的答案,但不是蘋果的答案,后者目前只是一個微縮版的 iPhone 罷了。”
而就在幾天前,2015 年 3 月 19 日瑞士巴塞爾國際鐘表珠寶展(BaselWorld)開幕當天,Biver 老爺子嘴里的“名門正派的答案”終于要來了。豪雅宣布與 Google、Intel 聯手,推出首款搭載 Intel 芯片、Android Wear 系統的瑞士智能手表。盡管沒有公布具體規格,但這一合作仍比大多數人想象中快得多。瑞士制表業這次不像 30 年前那么后知后覺,而是選擇了主動出擊。如無意外,這款智能腕表將完全仿照原版黑色卡萊拉系列(CARRERA)表款設計,提供定位、行走距離和海拔高度等功能。卡萊拉是豪雅的核心系列,1964 年為致敬橫穿墨西哥的傳奇賽事“墨西哥卡萊拉泛美公路賽”(CARRERA PAN AMERICANA)而誕生,是賽車運動表的典范之一。對傳統機械表愛好者來說,本屆巴塞爾展最大的新聞并非豪雅正式進軍智能手表,而是 2015 年最新推出的 39 毫米卡萊拉雙計時盤復古表款。
仿佛一切都是注定,豪雅腕表的廣告語就是“Don’t Crack Under Pressure”(無懼挑戰,成就自我)——Biver 老爺子的辦公電腦是 iMac,手機則是 iPhone。豪雅也并非沒有生產智能設備的經驗,早在 2008 年就曾推出過定價 6000 美金左右的奢華智能手機 Meridiist 系列、Link 系列等。盡管豪雅的奢華手機從未取得過重大成功,但僅就外觀設計來說,絕沒給瑞士品牌丟臉。
蘇醒的不僅僅是豪雅,及其隸屬的路威酩軒(LVMH)集團。
我最欣賞的一個傳統瑞士名表“智能化”的案例,就是萬寶龍(Montblanc)推出的時光行者系列腕表“Urban Speed e-strap”智能腕帶。用戶可以花 350 歐元購買這款智能腕帶,裝配在機械表上,通過藍牙與手機連接,獲得運動追蹤、智能提醒、遠距離遙控與“尋找我的位置”等功能,可與傳統表帶相互替換使用。這是一個“魚與熊掌兼得”的解決方案,尤其照顧了渴望體驗智能化功能,但又不至于一夜之間拋棄機械表投資的腕表藏家——而且還不排斥安卓用戶。而萬寶龍隸屬于世界第三大奢侈品集團歷峰(Richemont),集團旗下擁有最多瑞士頂級著名制表品牌,如江詩丹頓、朗格、積家、沛納海等。
“傳統機械表加入智能特性”的思路,還有更低價位的選擇——同樣都來自瑞士。如定價 390 美元的 Withings Activité,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塊優雅的不銹鋼瑞士機械表配小牛皮表帶,而內在的運動芯片可以監測運動,通過藍牙與手機交換數據,表盤上藍色的小指針會不動聲色地提醒你是否完成了指定的運動量。而為 Withings 提供智能功能的是一個名為 MMT 的平臺——該平臺專為傳統機械腕表提供智能感應元件,不但能監測運動,還能檢測睡眠情況。除了 Withings,瑞士品牌康斯登(Frédérique Constant )也已經推出帶 MMT 智能平臺的腕表。瑞士國鐵(Mondaine)推出的以傳奇設計字體 Helvetica 命名的系列也推出了帶有智能功能的 Helvetica No.1 等。
而全球最大的單一手表集團斯沃琪(SWATCH)也不動聲色地以一款為沙灘排球設計的智能手表表明了態度。這款 Swatch Touch Zero One 延續了此前 Touch 系列觸控表面的設計,在智能功能上加強了運動監測,尤其可以記錄沙排選手的重擊扣殺,和隊友擊掌的數據,而且據未確認的消息采用了 NFC 而非藍牙傳輸。如果你覺得這款沙排腕表有點兒戲,不太像“正面軍”,那別忘了斯沃琪旗下的入門品牌天梭(Tissot)的 T-Touch 觸控系列,只要觸摸表面就會啟動豐富的功能:如天氣預報、溫度計、指南針、雙時區、高度計、海拔高差計、秒表(分段和累積時間)、指南針、雙重鬧鐘、溫度計、氣壓計等等。這些功能不依賴任何智能手機或外部網絡,完全獨立提供。
更有趣的是,以上提及的瑞士智能手表,除了豪雅尚未明確,都會在 2015 年內上市。如此精彩的局面,不得不說 2015 年將成為智能手表市場真正蘇醒的一年。
科技創新,不只在硅谷
《星際穿越》里馬修 - 麥康納留給女兒的是一塊漢密爾頓(Hamilton)機械表,而不是智能手表,否則要如何以莫爾斯碼傳遞信息會成問題。當然你也可以反駁,如果是塊 Apple Watch 可能更省事,直接在屏幕上顯示坐標了么——如果幾十年后,那塊 Apple Watch 還有電還能走的話。
而不為“表迷”所知的是,漢密爾頓這個美國精神象征性品牌實際也隸屬瑞士鐘表集團斯沃琪旗下。斯沃琪集團年收入 2015 年有望達到 100 億瑞士法郎——與年收入破千億美元的蘋果自然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后者僅 App Store 一年的收入就超過 100 億美元。但考慮到斯沃琪的收入是純鐘表業務的收入,就不容小覷。三分之二瑞士產機械表的機芯來自斯沃琪集團的 ETA 部門。傳統瑞士名表的影響力,要比許多人以為的深遠得多。
一個尷尬的事實是,大多數對 Apple Watch 感興趣的科技宅,只是拿它與那堆“半成品”智能手表做比較,而對真正的瑞士鐘表世界知之甚少——甚至,心懷偏見,認為“機械表”只是過時的模擬時代的技術。如果他們愿意了解更多,就會明白瑞士名表同樣是一個色彩斑斕、充滿活力的世界,而不是只會用奢華材質堆砌高昂價格的“男人的珠寶”而已。
就以智能手表的通病——電池續航來說。Apple Watch 的 18 小時一天一充雖然不是智能手表最長記錄,但相比 Pebble 那種為了多幾天續航而犧牲彩色顯示屏采用電子墨水的“閹割”體驗,還是一個不錯的“能耗比”平衡。傳統瑞士制表業是如何解決動力問題的呢?我來舉兩個非數碼卻一樣高科技的例子。
首先是瑞士制表業中“炫技派”的代表,1833 年創立于汝拉山谷的積家(Jaeger-LeCoultre)ATMOS 空氣鐘。1928 年,瑞士工程師 Jean-Léon Reutter 挑戰物理定律,設計出一個無需外力作用可以永不磨損恒動運轉數百年的鐘表機芯。積家表廠驚嘆于其革命性發明,向其提供了表廠專業制表技藝作為支持,以改進其恒動機械裝置并保證其得以開發,ATMOS 空氣鐘由此誕生。在一個密封罩內充滿混合水銀蒸氣,氣體因溫度升高而膨脹,因溫度降低而收縮。密封罩如同一個機械肺,隨著周圍空氣溫度的變化而呼吸,其收縮和膨脹運動為發條上鏈,從而帶動時鐘運轉。攝氏 1 度的溫度變化就可以提供運轉 48 小時的動力。這是人類發明過的最接近“永動機”的機械裝置之一。
其次是創立于 2012 年的新銳品牌 HYT。2002 年 Lucien Vuillamoz 先生第一次提出以液壓動力驅動腕表想法,耗時十年研究攻克各種技術難題,終于在 2012 年推出人類歷史上第一只以液壓驅動的腕表 H1,震撼了全世界。原理其實非常單純:兩個可伸縮的儲水槽以一條極細的玻璃毛細管彼此連結,其中一個水槽儲有螢光黃的含水液體,另一個則存放較為黏稠的透明液體;依靠液態分子的互斥作用,讓兩種液體不至互溶,且驅動兩個水槽收放產生源源不絕的動力。為了做到精確,特殊液體采用了納米技術制造。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品類“液壓機械表制造”(Hydro Mechanical Horology)由此誕生。而繼 H1、H2 之后,HYT 家族的第三代作品 H3 也剛剛在巴塞爾表展公布。
科技創新,絕不只發生在硅谷和數碼領域。攔住人們去了解瑞士鐘表迷人世界的不只是高昂的價簽,更是好奇心的缺失與刻板印象的枷鎖。
傳世之寶還是數碼玩具
從價格角度看,受 Apple Watch 沖擊最大的是那些 1000 美元以內的傳統手表。一般來說,5000~8000 美元(3~5 萬人民幣)是瑞士機械表的入門舒適區。在這個價格區間玩家已可挑選到賞心悅目、符合自己個性的機械腕表,戴著可出席任何場合。10000 美元以上的 Apple Watch Edition 系列雖令普通消費者倒吸涼氣,但對于高端機械表愛好者來說這個價位強手如林,Apple Watch 反而很難勝出——這個價位越往上,功能性訴求就越不重要,身份與個性表達、恒久的藝術價值、傳世經典反而成了衡量的重要標準。要知道奢華這件小事,是沒有上限的。已經有美國鉆石進口商推出了鑲滿了總共 15 克拉真鉆的 Apple Watch 表帶,連帶本體一起要價 3 萬美元(約 18 萬人民幣)——而上文提及的 HYT 液壓機械表,第二代 H2 一只就要 80 萬人民幣。
任何一塊智能手表都無法回避的困擾是:逼著人們和“傳統手表”決裂。大多數人手腕上只可能同時佩戴一塊表——數碼時代,更多人不戴表,只用手機看時間。而“愛表一族”則在傳統機械表上投入了大量時間和金錢,想讓他們一夜之間“叛變”更是難上加難。而智能手表目前的發展階段,還無法做到在所有使用場景、美學價值上替代傳統手表的地位。實際情況是,更多人會在運動或休閑時選擇智能手表,而在約會、商務、欣賞音樂會或其他正式活動時佩戴更符合個人氣質與地位的傳統瑞士名表。反正今后“不智能”的設備會越來越少,手表不智能,你還有的是機會在其他隨身設備上把智能給“補回來”,例如智能耳機、智能錢包、智能高跟鞋(誰知道呢)。
說到底,這背后是兩種價值觀的對抗:數碼科技日新月異、不斷迭代的新奇感,對抗著瑞士名表“一只永流傳”的經典魅力。
放到更大的時間尺度上看,瑞士制表業其實是一個完成了“從技術到藝術”華麗轉身的成功案例。智能手表與其說在挑戰,不如說在偷師。大多數科技宅只看了蘋果教會鐘表界“什么是智能”,而沒有注意到鐘表界同樣教會了蘋果“什么是制表”、“什么是技術與藝術的終極交融”。瑞士制表業在“計時”的實際需求不斷退化之后還能屹立百年不倒,靠的就是其適應了人類情感化、藝術化的個性表達與身份象征的需求,進化為一種藝術與時尚。畢竟瑞士名表才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可穿戴智能設備”,最早普及到人類手腕的“高科技”產品。
蘋果成功喚起了數碼時代不再戴表而只用手機看時間的人們對手表的“舊情綿綿”。但其作為一款量產的工業產品,尤其是快速迭代的數碼消費品,還很難挑戰瑞士工匠們為美所做的持久努力。反正我是不指望把初代 Apple Watch 當傳家寶送給我未來的兒孫的。
從時尚角度說,Apple Watch 目前的設計水準還很難讓挑剔的時尚圈買賬。Apple Watch 背后主腦是 Jony Ive 也好,Marc Newson 也好,全球最頂尖的工業設計師也未必能設計好一款“放之四海皆準”的智能手表——何況為了其功能,外觀做了如此多的妥協。
三星曾邀請原《Vogue》法國版主編、現《時尚芭莎》美國版主編 Carine Roitfeld 觀看曲面智能手表 Gear S 發布會。Carine 坦率地表示:“很欣賞它的先進技術,但出于美觀考慮自己不會佩戴這款腕表。”
Carine 的“死對頭”、“時尚女魔頭”原型、美國版《Vogue》主編 Anna Wintour 則是 2014 年 9 月唯一一個沒有出席 Apple Watch 發布會的主編。當時她正在紐約看紐約時裝周,而集團 CEO、法國版、意大利版、中國版《Vogue》主編都賣 Tim 面子親臨現場。她對蘋果產品的態度一向不置可否,盡管她本人也用 MacBook Pro 辦公。
現任《Vogue》國際時尚編輯的資深時尚評論家 Suzy Menkes 則在專欄中如此總結 Apple Watch:“沒人知道手表藏家會如何評價這款 21 世紀的數碼玩物:它將不斷更新下去,而不再是被悉心珍藏,繼而傳給下一代。”
Vogue.com 美國站上一篇介紹 Jony Ive 如何設計 Apple Watch 的文章中提到,Jony 這么形容他的工作:“有點諷刺意味的是,我想我們的目標是讓你感覺,這不是設計出來的。”對此,作者機智地解讀為:好設計在于創造市場,創意為王。潛臺詞就是:設計就沒那么重要了。
著名腕表博主 Ariel Adams 則認為:“Apple Watch 顯然是形式追隨功能的產物,對于真正的設計愛好者來說,還不夠好——尤其是長年累月淫浸在高端腕表圈,見多不怪的那些人來說。Apple Watch 完成了自身迎合大眾、可定制化的設計目標,但恐怕不會聽到歐洲這個奢侈品心臟對于外觀設計的什么好話——至少現在如此。”
而在我看來:硅谷自大而激進的“我們(蘋果)再一次定義了一切”與鐘表谷保守而經典的“沒有人擁有過百達翡麗,只不過為下一代保存”這兩種觀念的沖突會一直持續下去。Apple Watch 沖擊之下瑞士名表產業自身一系列奇妙的化學反應也才剛開始。
無論如何,開始關注自己的手腕上要戴什么不戴什么,要搭配哪些裝束服飾……屌絲氣息濃郁的科技界開始關心起“時不時尚”,總算是一大進步。
題外話:我的Apple Watch購買選擇
其實大飛哥一開始約我寫這篇從時尚的角度去看 Apple Watch 的文章,我是拒絕的。明擺著要我加特效么這不是?大飛哥問我會不會買 Apple Watch,我說一定會買。他問我為什么。我說怎么說呢,我買 Apple Watch 的理由只是為了告訴你為什么不要買 Apple Watch。
我個人對購買初代 Apple Watch 的建議和攻略是:
我覺得如果你只是想嘗鮮,那選擇最低價位(349 美元)的 Apple Watch Sport 是明智的。尤其是黑色表殼配黑色表帶,整體觀感協調,運動風強烈。
只可惜我本人并非“運動卦”,鋁制外殼配硅膠表帶實在不符合我個人品位。所以我只有選 Apple Watch 基本款。基本款挑下來,我會選擇 38mm 大小的銀色不銹鋼表殼,配黑色皮革不銹鋼表扣。蝴蝶式表扣加皮革表帶,設計是 Apple Watch 官方表帶中最出色的一款,金屬材質和曲線處理與表殼風格相得益彰;實用性也很強,可以快速打開 / 閉合,比常見的折疊式表扣更為輕便優雅。
然后我只有祈禱,蘋果不要太快更新 Apple Watch 產品線,能讓我這個“蘋果表”多裝一會兒是一會兒。
如果你想要一塊能戴著去任何地方(比如游泳),續航夠長又足夠美觀的手表,Apple Watch 還沒準備好。我推薦你按預算去好好看看瑞士名表品牌,真的會有不錯的選擇,讓你的手腕增添優雅的個人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