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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碗”到“泥碗”:外貿飯碗不好端

“請叫我龍哥。”浙江匯孚集團(以下簡稱匯孚)總經理邵龍河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遞上一張名片,上面印的英文名是Longa,老外喊起來聽著也像“龍哥”。今年50歲的龍哥,頭發齊齊后梳,頗有上世紀80年代港臺文藝片的味道,但是看上去時髦得體,一點兒也不過時。從10多家到

“銀碗”到“泥碗”:外貿飯碗不好端

“請叫我龍哥。”浙江匯孚集團(以下簡稱匯孚)總經理邵龍河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遞上一張名片,上面印的英文名是Longa,老外喊起來聽著也像“龍哥”。

今年50歲的龍哥,頭發齊齊后梳,頗有上世紀80年代港臺文藝片的味道,但是看上去時髦得體,一點兒也不過時。

從10多家到30萬家

龍哥是改革開放后中國第一代外貿人,對中國經貿體制的變化感受尤為深刻。

改革開放之初,中國的外貿只有品種單一的絲綢紡織品、石油、茶葉等,承擔著出口創匯的任務。彼時,10多家部委下轄的國營外貿專業總公司,才有開展外貿進出口業務的權限。

從1979年開始,外貿經營權逐步下放到地方省級外貿公司和國有大中型企業。1987年,外貿公司開始實施承包制改革,地方公司和總公司脫鉤。1991年開始,外貿企業全面實現自負盈虧。1994年,中國取消進出口指令性計劃,提出在外貿企業逐步建立現代企業制度。

龍哥就是在這一逐步開放的歷史背景下,開始了他的外貿生涯。

1993年11月,龍哥作為海南華鑫經濟發展總公司 (匯孚集團前身,以下簡稱華鑫)的第一個外貿業務員、單證員、查貨員,參加了當年的秋季廣交會。

“那時候,能拿到廣交會的攤位很不容易。”龍哥介紹說,因為當時外貿進出口經營權并未完全放開,省級以下的企業還沒有資格參加。華鑫具有一定國企背景,是當時浙江省二輕工業總公司在海南創辦的地產公司,海南地產出現泡沫后,華鑫轉做外貿。

據龍哥介紹,華鑫每個行業都涉及一些,卻沒有很強的技術含量和競爭優勢。“21年以來,我們見證了人民幣匯率不斷上升,從1美元兌換人民幣從10塊多到現在的6塊多,勞動力成本翻了幾番,貿易摩擦越來越多。”

另一個讓他犯難的問題是,現在一些老的業務骨干年紀大了,有知識、有活力的大學生做外貿的激情和動力卻不像當年他們那一代人。主要原因是,現在外貿行業的收入已今非昔比,外貿不再是就業的“香餑餑”。

而這多少與中國外貿體制的演變有關系。

2004年,為兌現“入世”承諾,中國全面放開外貿經營權,取消對所有外貿經營主體外貿經營權的審批,改為備案登記制。2005年1月1日,中國取消了紡織品出口配額,體制內紡企的最后一塊 “護身符”也被撤下。政策一放開,各種大大小小的外貿企業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到2013年,有進出口經營實績的企業超過30萬家。

撤掉市場準入門檻對民企來說是好事,人人都可以做外貿了,出現了普遍競爭。但一下子全部放開也帶來了中國外貿至今無法痊愈的“硬傷”—低價競爭、模仿抄襲,“中國制造”甚至成為中低端商品的代名詞。

“方方面面的因素,造成現在的外貿飯碗不好端,辛苦,競爭壓力大。”龍哥說。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了解到,匯孚集團的外貿一線工作人員,工作時間都比較長。其中一個是時差問題,業務做得好的員工,配合歐美客戶加班是家常便飯,第二天國內的海關、稅務部門照常上班,外貿員工又得起來趕業務。“我們是夾心餅,兩頭加班。”邵龍河打趣地說,這種忙碌的日子,從2005年持續到現在,在完全競爭的壓力下,要跟客戶保持長期穩定的關系,必須加倍努力。

難得的是,這么多年來,匯孚集團從事外貿的業務人員基本穩定。龍哥驕傲地說,“老中青三代都有。女性占2/3,大部分業務做得好的還是女士。”

從轉移東南亞到搬遷內地

但讓龍哥及其他外貿企業老板頭疼的是,一線工人普遍面臨招工難。

每年春節過后的二三月份,很多外貿企業由于工人不到位,生產周轉不起來,產量很低。匯孚集團今年過年后,用工缺口達30%。“很多工廠缺口達50%,沒法開工。”邵龍河說。

此外,新一代產業工人的要求不像他們父輩那樣,他們要求工資高、待遇好之外,還要“附近有得玩”,有消費的地方。“我們的廠區在開發區,住宿條件都不錯。”龍哥說,但離市中心較遠,娛樂設施和商業繁華地段不多。

與一線工人招工難并行的是,勞動力成本年年上漲。“每過一個年,勞動力成本會增加15%~20%。”龍哥說。

目前,匯孚集團旗下有14個進出口業務部、5家控股企業、6家參股企業。其中一家控股企業湖州艾詩雅特制衣有限公司是加工廠,有300多名工人。

匯孚集團一線工人的平均月薪稅后在3500元以上。“本科生頭一兩年沒那么高,業務進步快的平均能有4000~4500元。”龍哥說,這超過了東歐羅馬尼亞的月薪水平。在羅馬尼亞生產的產品是“歐洲制造”,具有產地優勢,售價較高,但“中國制造”就很難提價。

2013年,匯孚集團出口2.2億美元,進口8000萬美元左右,進出口總額約3億美元。

“外貿實業增長慢。”龍哥說,去年有幾十萬元的利潤,獎勵員工之后,就都花光了。

由于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簡單的款式如牛仔褲、T恤衫、襯衫等,已經搬到東南亞去了,柬埔寨工人的月薪是800~900元,緬甸和老撾還不到500元。

此外,一些外貿企業選擇“西進”。為了降低成本,匯孚集團將一些訂單轉移到了成本略低的安徽、河南、江西等中西部省份。

除了旗下艾詩雅特制衣有限公司,匯孚集團95%以上的紡織服裝產品要從中西部省份采購。

“浙江制造業不想要擴大生產,只想維持原狀,控制支出。”龍哥說,匯孚集團做前端面料、花型等研發以及后面的包裝部分,中間加工生產環節則發包到中西部地區。“他們(中西部地區)有工人,但缺少訂單和管理經驗,而這正是我們擅長的。”

在人工成本呈兩位數上升的現實面前,越來越多的大型工廠變為中型工廠,中型廠再變成小型廠,并逐步移向中西部。

“但其他問題又出來了。”邵龍河說,人工成本降下來了,管理成本又上升了。“比如到河南或者湖南下訂單,技術質量出了問題,我們這邊再派人過去,耽誤的時間太長。還有,柯橋、昆山是面輔料集散地,那邊的廠子一旦出現問題,需要重新補貨,又要耽誤好幾天,成本也會增加。那邊的產業標準化和品質還是不如這邊(浙江本地)。”

從“借船出海”到海外并購

如果一直走傳統路子,將越走越窄。

“今年以來,我們重點放在品牌建設上。”龍哥說。匯孚集團早在2000年的二輕集團時代,就有一個中國馳名商標品牌—艾詩雅特(ASART)。2007年,ASART商標完成在歐盟25國注冊。

幾年前,匯孚集團嘗試 “借船出海”,借力自己的一個客戶—一家芬蘭女裝成衣品牌,推自主品牌ASART。

“但中國品牌走出去,沒那么簡單。”邵龍河說。ASART此前一直為芬蘭女裝成衣品牌FinnKarelia代工。起先,匯孚集團在FinnKarelia的店面邊上騰出一些地方,讓其員工幫助經營推廣ASART。

“連續做了幾年,困難重重。”邵龍河說,不是因為品質問題,而是設計理念不同。另一個因素是產地問題,同樣一件商品,“MadeinEU”跟“MadeinChina”的待遇大不同。

“連土耳其制造的價格都比中國高,因為它靠近歐洲。”邵龍河說,中國品牌的產地效應在歐洲人看來,仍屬于中低端。在他們的意識中,法國意大利才是高端商品,“這和中國制造比柬埔寨制造要好是一個道理”。

當發現“借力”這條路行不通之后,匯孚集團開始了正式并購。

由于受歐債危機影響,FinnKarelia面臨破產。匯孚以許諾延續其品牌的優勢,擊敗了來自荷蘭、土耳其等國家的8家競爭者,于2012年正式完成對FinnKarelia的收購。

“我們為他們做了多年代工,從紙板復核、定型生產到包裝,都在湖州艾詩雅特制衣有限公司完成。我們除了對銷售不了解、設計環節部分了解之外,對該品牌十分了解。”邵龍河說。

匯孚集團并沒有采用去歐洲辦廠方式。“中國人去歐洲辦廠非常難,首先要過當地工會這一關。”不同的理念和強勢的工會,就能將資金緊俏的中國企業拖垮。這也是匯孚集團沒有冒然砸錢海外辦廠,而是選擇謹慎收購品牌的原因。

盡管如此謹慎,在收購了FinnKarelia之后,匯孚還是遭遇了無法避免的客戶流失。一方面,歐盟的顧客聽聞FinnKarelia的老板換成中國人之后,信心開始動搖。2013年,FinnKarelia連鎖店從1500多家減半至700多家。

另一方面,匯孚收購FinnKarelia花了約2年時間,在此期間,因企業文化磨合、服裝設計斷檔等原因導致一些客戶流失。

這是匯孚海外收購品牌走過的一些彎路。到現在,FinnKarelia還有400多家連鎖店,其中55%的顧客在德國,目前消費群體基本穩定。

自收購FinnKarelia以及旗下SEEQ品牌后,匯孚將該品牌歐洲管理層20余人的勞資關系和醫療保險轉移到杭州、留下關建設備、剝離當地廠房。

“最大的支出是日常支出和營銷費用。”邵龍河說,每年要雷打不動地參加春夏季和秋冬季兩季展會,長期租用秀場,投放廣告,一年要支出2000多萬人民幣。

“現在還沒有收回投資。”邵龍河說,“目前對FinnKarelia還是不斷投入。品牌經營需要耐心和堅持。”

匯孚希望能重新贏回去年和前年離開的消費者,待中西方文化融合好之后,再到國內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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